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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考察2 被身体呼唤的“声”——放浪息子和对某个祈愿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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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息子是2011年1月新番。跟上一篇的那朵花一样,是noitaminA档的动画,并且也同样是由冈田麿里担当系列构成的动画作品。该片是以志村貴子的同名漫画为原作的动画。
1. 女孩是用什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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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看故事的开始。一个男孩面向镜头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在动画放浪息子第一话的开头,这个男孩开始坦露自己的心境。

这制服,本来应该是买的大一号的,不知怎么就感觉这么拘束呢。
看看领子那里,竟然有个像塑料板一样的东西。
皮肤紧贴在上面就感到一阵凉意。
不过得好好穿上啊,今天开始就是中学生了呢。

接着场面变到了中学的入学式,故事开始。
看过动画就会发现故事里还会出现两次与此相似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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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结束的时候,同样是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这次是女孩在坦露。并且这个场面突然被二鸟修一的睁眼醒来而切断。
二鸟修一,作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是片头吐露心境的人物。从场景的切换来看,这里的女孩,高槻佳乃的自白可以看做是在二鸟的内心进行的。事实上,像这样在摄像头前接受采访般的场面,是作为与这个动画故事本身主线不同的位相里存在的。也就是被从故事里切断的别位相。这种空间在这里仿佛确实存在般地被描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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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相似的场景出现在第二话开头。仍然是同样的构图,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这次在自白的又是另外一个女孩千叶沙织。也就是说,在这个别位相里,只有二鸟修一,高摫佳乃和千叶沙织登场。而这个别位相也有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来同样来自于第一话放学后以及回忆里的画外音里:

高摫「私たちの、秘密」
二鳥「僕たちの、秘密」
千葉「私たちの、秘密」

  从这些台词能够得知这个名字就是秘密。接着从与三人的不同场景衍生开来,就有了高摫和千叶,以及女装的二鸟一起照相的场面。那是他们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也就是说,秘密就指的是这三人的曾经交心的朋友所共有的,从小学时代起,到中学入学时接受采访结束的时间段。(下文中以秘密来指代这段回忆)
然而事实上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并非登场人物,而是在二鸟,高摫,千叶的采访里他们所面朝的摄像机,以及小学时给三人照相的照相机的镜头里所没有出现的,无形摄影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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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探查这个人物的存在,必须再次回到第一话的开头。二鸟在对着镜头开始自白之前。那里什么也没有,黑乎乎的画面空间里,只能听见一个声音。

「おんなのこって なんでできてる?」
女孩是用什么做的?

在黑暗里这种声音的演出,在本作品里并不止这一处,而是用在了各种场景里。然而,这种在声音的主人出场之前就插入的画外音,却是只有此二鸟的一处。这是一处有着特权的声。而这才是真正的故事的开始。这个声,在作为本作品的起源的同时,也作为故事上二鸟的病态而阻碍着故事的发展。


2.为了讲述故事
那么这种病态指的是什么呢。
首先,有必要对声的性质进行考察。在这里我们姑且把这种画外音,或者说把二鸟的这种内心独白式的潜意识当做叫声的一个未登场人物。很明显的是,从第一话回忆中二鸟的如果能回到过去那样的话的独白也能看出,这个秘密很重要。秘密里没有威胁二鸟存在的其他人。高摫和千叶都是这个秘密的守护者,支持着二鸟变成女孩。在中学开始的时候闭上这个回忆之幕的这个布置给我们呈现出一个很幸福,很安全的场景。
同时,声是无法现形的。换句话说,声位于一个不存在的无的地方。因此为了使二鸟修一在故事中登场,也就是在故事中获得一个有的位置,就不得不需要自己之外的有形摄影师把镜头对准自己。这是因为若不是这样,就不能在满是他人的存在的故事空间里给二鸟的身体定位了。动画中,二鸟在最初故事里登场的镜头,也正是在照相机的取景框里。并且在这个镜头里有着作为摄影师实际存在的父亲。通过这一系列过程,二鸟才作为息子(日语的儿子)在故事中获得了真实存在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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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二鸟被秘密中的二鸟没有的问题所困扰着。那就是伴随成长的,与女孩的分离。二鸟曾经愿望着成为女孩,所以现在才会对着身体上的循序渐进的变化产生男也不是女也不是恶心的负面情绪。然而事实上,他并没有真正找到自己纠葛的真相。也就是说,到底是想成为女孩,还是想扮成女孩的样子。二鸟不仅没有找到自己内心真意,甚至连自己在这个时间点上究竟是谁也没搞清楚。然而,同时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也就是说这是因为,在他的身体存在于故事中的同时,他的声还没有真正呈现在故事当中。这点可以从班上的自我介绍的场面看出。在二鸟还没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被别的同学插了嘴八卦。于是就激发了千叶生气一甩门离开教室的骚动。
由自我介绍的失败而使得故事中的定位变得岌岌可危的二鸟修一,就这样陷入了一种不能区分故事中的自己与他人的精神状态。于是,就有了把自己和姐姐的名字调换的电话录音我的名字是二鸟真惠(第三话),连秘密的共有者的高摫佳乃和千叶沙织也提出互换名字(第四话)。二鸟就这样变得不能正视自己的名字。无形的声开始威胁到了主人公身体本应存在的位置。
加拿大身体研究社会学家弗兰克(Frank, Arthur W)在他的著作The Wounded Storyteller: Body, Illness, and Ethics里,把讲述关于病态的故事的目标点定义为了为了使发生变化了的身体再次在故事中变得习惯和亲近,而给予这个身体以声音。虽然这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在谈这个问题,把它简单说来,这里的病态就是指失去人生的地图和方向。确实地,二鸟是在放浪(方向的消失)。然而这里至关重要的是,因为声音,他连现在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地图的消失)。在本作品内,病态就是这种声和声所含有的秘密对身体产生的影响的症候。
弗兰克举出了从病态回复的三个条件。首先,故事的主人公自己讲述故事,第二点,这个故事不能是关于身体的故事,而得是通过身体讲述故事,最后一点,讲述故事中得有他人的介入。
那么这里二鸟需要做的事就一目了然了,就是要把故事之外的话语的程度拉入身体所在的故事当中,也就是要把与秘密紧密相连的声拉回自身身上。这样就能同时满足前面的三个条件。换句话说,为了在有着他人的空间里编织自己的故事,就有必要把声和身体同期起来。
接着,二鸟就通过写文化祭的演剧的脚本,获得了能从这个病态回复的契机。

一个是想成为男孩。
一个是想成为女孩。
两人在某个夜晚,一个秘密的地方进行了秘密的许愿。
女孩是要成为男孩的愿望。
男孩是要成为女孩的愿望。

这就是在第三话里浮现在二鸟脑海中的脚本原案,而这其实就是二鸟自己的故事。虽然后来和千叶写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脚本统合了起来,但这一契机使得二鸟在暑假结束的时候发出感慨这次终于能够好好地结束了(第五话)。这是二鸟认为自己终于能够与秘密做出诀别,取回自己的声了。若社会学家大泽真幸所言之声音是通过作为手写文字的连续流利的身体运动的痕迹而被形象化的是真,那么在笔记本上手写出的脚本,就应是声的形象化,那就是把话语的程度拉近身体的东西,也便是通过身体讲述故事了。
然而,这却以失败而告终。


3. 庄公梦蝶
为了使得故事是通过身体讲述的,二鸟本需要作为登场人物,也就是故事剧中的人演绎。然而抽签的结果却是二鸟不巧成为了旁白这种声的角色。这是有缘由的。

神啊。
请授予愚钝的税所(班主任)以智慧和诅咒吧。
二鸟以朱丽叶。
不是给高摫,
而是授予我以罗密欧吧。

第四话里在决定角色分工之前,千叶在教会做了如上的祈愿。这是因为「二鳥くんのことがすきだから」因为喜欢二鸟君。然而,她真正喜欢的并不是眼前这身高变高声音变粗的二鸟,却是在秘密中的二鸟。
千叶其实还在介入二鸟的脚本这一点上对他的回复做了阻挠。并且使二鸟的定位变得岌岌可危的也是千叶。她一来在二鸟来自己家的时候让他穿女孩子的衣服,二来却在二鸟做出想要成为女孩的行为的时候反论道「不可能だわ」「お芝居だけの話よ」(这是不可能的这只是戏剧里的设定)。如此,不管有着身体的(现实中的)二鸟是怎样的,千叶一直以来都没有直视过。
接着就是这个在教会里许的愿。这是她在无意识中演绎了声:这里所谓的神,也就是故事外的存在,即这个声本身。可以说,她许的愿是对着声的一种倾诉。
然而愿望并没有正确地实现。这是因为被许愿的声是反对让二鸟登上故事舞台的。最后决定的旁白的角色,也是千叶和声的某种程度上的折中决定。其后,千叶还是满怀不满叫出:「そう、殺してやる。みんな死ねばいいわ。ロミオとジュリエットだけじゃなく、薬屋も修道士も通行人Aも!登場人物、一人残らず殺してやる!」(对,要杀了你们。大家都死了就好了,不仅仅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药店,修道士,路人A,登场人物一个不少都杀掉!)当然,这里没有包含旁白的二鸟。
迎来文化祭,二鸟作为故事外的存在开始讲述倒错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这也就象征着,连身体都被带到了声所存在的故事的外部去了。这里,二鸟的身体和秘密很不幸地一起被声所淹没了。
演剧的第六话,随着故事内外的分界线的崩溃,二鸟在这模糊化了的两个空间里实现了身体的跳跃,这促使它成为了非常重要的一话。正如这一话的副标题文化祭 ndash;dream of butterfly-,二鸟做了回庄公的梦,庄公梦蝶,亦或蝶梦庄公?二鸟更找不到答案了。


4. 秘密的解体
通过担任演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旁白,二鸟连身体都走到了故事之外。这是因为他作为故事的登场人物,没能成功复述自己的体验。然而另一方面来说,他的身体也已经和秘密的时候的身体分离。第七话开头二鸟的脸上有了青春痘(同时在这个场景里他在读课本的内容也仿佛是在说他自己,可以说二鸟此时已经成为了动画的旁白,也就是声的本体),这显示了他的身体对于自己所处的故事的外部的一种免疫上的拒绝反应。而在外部世界,二鸟对这个时间空间已经有了过敏的反应。也就是英文上的atopy特异反应性。这个单词是从希腊语的ATOPOS来的,也就是不合时宜的意思。可以说二鸟的身体本身已经成为了故事的外部,或者说已经不适宜秘密了。
为了治疗这一过敏症状,二鸟找到了姐姐的朋友的末广安那。而他最初意识到她的存在是在第五话,决定演剧角色分配之后。与高摫一同放学回家的路上,撞见了作为模特在户外拍摄的末广。最初二鸟在故事中获得身体的是在父亲的相机的取景框内,所以当二鸟看到被相机所拍摄的末广安那(当然,这里的摄影师是有形的),也就是在故事中存在身体的真实的她,就有了一阵感慨。
接着两人就开始交往了。通过作为男孩和异性交往,二鸟再一次取回了故事中的身体。
然而把声与身体实现同步的任务还未完成,因为此时的声还是被秘密所占据着的。回家路上在高摫面前二鸟坦白自己在与末广交往的这一告白促使高摫说出今后还是不要这样两人出来玩的好的话。这个场景原本应该是秋冬季节的时候发生的,却被染显着异样的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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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让观众想起第一话两人同样在樱花纷飞里说话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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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鸟听到高摫说的话就感到和高摫的距离很远,而作为故事外的观察者的声就把这个远与中学入学当初的两人距离,也就是成为破坏秘密的契机的高摫拒绝二鸟告白时两人的距离看成了同种意义的了。理论上,影像作品画面表现出来的并非现实本身,而是对这种现实的某种固有的印象,而把影像从实际形象中分离的过滤过程就是一种观察者过滤。而在这个场景里,可以说,作为观察者的声把自己看到的画面过滤成了樱色。
紧接着,二鸟和末广的关系开始产生疑点。对于连接吻都没有考虑过的二鸟,友人的有贺诚提出了自己的不满:这难道不是只是多了一个女性朋友而已么。这样的状况迎来中学二年级的春天,坐二鸟前面的男生土居伸平开始搭话二鸟。
土居在原作漫画里是从二鸟小学生的时候就登场了,他知道二鸟有想成为女孩的愿望,然而却没能成为秘密的一员。土居就成为了虽知道秘密的存在,却被排拒在秘密之外的角色。动画版里土居初次登场是在第六话文化祭的场面里。他坐在观众席,无表情地看着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第九话里,想要让二鸟介绍和二鸟在街道上走在一起的「すげえきれいな姉さん」超漂亮的姐姐和自己见面,土居发短信给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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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周日如何?

这个场景里短信的内容就被原原本本地投影到了画面上,与此同时,蝉鸣声渐渐变大,而在讲课的老师的声音却随之消沉下去。土居因为曾捉弄二鸟的女装到此为止是被声彻底排除了的,他要像这样拜托二鸟,既不能从口头上,也不能采用声音形象化的手写文字,那么就只能通过邮件这一手段了。在知道那个姐姐是变性人之后,他就很困惑地抱怨:搞什么啊那种特殊的人际关系。
土居之所以因二鸟的人际关系的特殊性而困扰,是因为小学的时候捉弄了二鸟而被秘密排斥在外,从而不能加入到二鸟的朋友关系当中去。而这里他决定重新直视二鸟的女装。
土居建议二鸟以女孩的装扮来学校,其实是为了破坏秘密这个狭小的关系空间。土居在提议之前,竭尽全力去找出与二鸟的共同点,然而问到兴趣,二鸟只有女装这个兴趣;问到听什么音乐,二鸟不怎么听;问到游戏,二鸟也不玩;于是为了能与二鸟成为普通的朋友,土居只有让他以女装来学校这一条路可走。
此话的副标题是「かっこいい彼女(帅气的她) ndash;green eye-」。帅气的她指的是终于以男孩的装扮来到学校的高摫。而green eye则是嫉妒之眼的意思。仅看副标题表层的意思,是二鸟的对高摫的一种嫉妒,他看到帅气的她也变得想成为「高摫さんみたいに、楽になりたい」高摫一样的解脱开来;而事实上这嫉妒难道不也是土居对二鸟的嫉妒么?
被土居建议后决定穿成女孩的样子上学的二鸟却没能到达教室,而是被闻讯赶到学校的妈妈带回了家。土居没有想到二鸟真的会以女孩的打扮来学校,他只是为了承认二鸟的兴趣,想加入二鸟的特殊的人际关系才建议他这样的而已。土居和末广安那亲眼见到二鸟真的特殊之处后退缩了,然而与此同时,秘密也终于开始崩塌了。在第九话的最后,对着出现在学校正门的女孩,老师们不知所措。而他,也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二鸟修一这个自己的名字。


5. 放浪息子无所不至
整个故事对于二鸟这种突然的话语,一开始是拒绝,但是渐渐地变得接受了起来。
从一开始一贯帮助儿子在故事中定位的二鸟父亲,在这里果然再次成为救星,他知道了儿子的病态,而把它作为故事重新解释给了儿子听。另一面,在二鸟缺席的班级里,大家开始策划下一次文化祭的内容,并最终决定了土居所推荐的倒错剧。千叶向二鸟推荐使用一年前写的脚本。通过这些人的帮助,二鸟再一次获得把声拉回身体的机会。
而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一个是二鸟有了变声的苗头。和身体的水准相应的声的获得,也就是回复条件的话语的程度的变化。另一个,就是在脚本里有了土居的介入。二鸟尽管讨厌土居,却依然拜托他帮着写脚本。秘密渐渐地,也着实地在崩溃。
接着文化祭当日,在演剧前的空余时间里,二鸟和伙伴们去看高摫班上的星象仪。接着突然流星时光开始,要许愿。然而二鸟却什么愿也没有许,虽然对有贺是说许了让演剧圆满成功的愿,但是这恐怕是个幌子。看到二鸟和末广重归于好的千叶说道二鸟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普通的男孩子而已。一方面高摫说,包括自己在内,二鸟,千叶和其他的朋友大家都是特别的。在秘密中的三人现在已然各自面朝不同的方向。他们所许愿的对象此时既不是秘密也不是声,更不是神。故事的外部已不复存在。
马上就要是演剧开演了,舞台里二鸟装扮成了女孩。这时班级里的同学指出他声音的奇怪。这就是二鸟变声的时刻,要放在以前的他,这应该是很恶心的,而现在的他却淡然说道:没什么,就这样。
最终话里,终于声完全变成了二鸟的东西。终于他的定位完成,能以真正的性别倒错的形式而说出那句我是女孩子了。这次二鸟终于成为了演员伫立舞台,能够讲述故事了。那么,他的病态能说得上已经回复了么?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就有必要考察一直在变动的这个话语的程度。通过考察,就会得知,并不能绝对地证明二鸟回复了这一命题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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